01狗血故事，嫻熟獵手

當一個人坐擁潑天財富之后，他還會想擁有什么？

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
熱心網(wǎng)友曾為比爾·蓋茨做過一個網(wǎng)站 （Spend Bill Gate"s money） ，上面羅列了一系列普通人能想到的商品，小到2美元的巨無霸漢堡、125美元的AJ球鞋，大到1.48億美元的波音747、21.2億美元的NBA球隊。以1000億美元 （約合人民幣7142.9億元） 的凈財富來算，比爾·蓋茨可以擁有30支NBA球隊、245架波音747飛機，余下的錢還能再買上1866輛價值7.5萬美元的特斯拉。

如果換成凈財富超過2000億美元 （約合人民幣1.43萬億元） 的馬斯克，上面的商品數(shù)量可以再翻一倍，但這些他都不感興趣。馬斯克今年的「購物清單」上出現(xiàn)過曼聯(lián)球隊、可口可樂公司，最重要的只有一樣：推特（Twitter）。

對國內(nèi)許多人而言，這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社交媒體，上一次被大范圍討論還是特朗普時期的「推特治國」。

推特誕生于2006年，主打短消息交流平臺，受此啟發(fā)，中國曾爆發(fā)過一陣微博熱潮，騰訊、搜狐、新浪、網(wǎng)易等公司紛紛推出自己的微博產(chǎn)品，潮水退去后，沙灘上只剩下新浪微博。截至2022年6月，推特有3.96億用戶，新浪微博有5.82億用戶。不同的是，推特用戶遍及全球，新浪微博主要針對中文互聯(lián)網(wǎng)。

就是這樣一個社交媒體公司，成了馬斯克念念不忘的必買物品。

網(wǎng)友把馬斯克的頭像和推特logo藍色小鳥P在一起

今年1月底，馬斯克開始在市場上悄悄收購?fù)铺氐纳⒐伞?/p>

3月20日，美國媒體Babylon Bee的CEO第戎因為公開發(fā)布嘲諷跨性別人士的言論，被推特短暫禁言，馬斯克得知后和他打了個電話。6天后，馬斯克便在自己的推特上說自己正在嚴肅考慮收購?fù)铺亍?/p>

4月4日，馬斯克提交信息披露文件，稱自己手中握有9.2%的推特股份，已成為第一大股東，并向推特提出收購邀約。推特董事會被打了個措手不及，他們小心翼翼地提出讓馬斯克加入董事會、停止收購，被其拒絕。董事會成員惱羞成怒，立馬發(fā)動毒丸計劃，試圖「自損八百」阻止收購，然而收效甚微。面對世界首富不斷揮舞的鈔票，總持股不到2.5%的推特董事會也無力回天。4月25日，雙方達成協(xié)議，馬斯克將以440億美元（約合人民幣3142.8億元）收購?fù)铺兀瑢⑵渌接谢?/strong>

故事說到這里，一個你情我愿、皆大歡喜的結(jié)局即將出現(xiàn)，誰知接下來半年，馬斯克親自為全球吃瓜群眾上演了一出狗血劇情——

他先是發(fā)推文稱暫停收購，因為推特上存在大量垃圾賬戶，一句話讓推特股價暴跌10%。隨后，他又抱怨推特不提供公開信息，這筆生意沒法繼續(xù)做下去，期間他還煞有其事地說，如果發(fā)生第三次世界大戰(zhàn)，收購?fù)铺睾翢o意義。東拉西扯幾個月，馬斯克就是不肯繼續(xù)推進收購，鬧得推特股價走勢比過山車還刺激，董事會扛不住了，一紙訴狀把他告上法庭，要求他如約完成收購，否則就賠付10億美元「分手費」。

10月4日，距離馬斯克公開收購意圖整整半年后，他松口同意以原價收購?fù)铺亍?strong>又是一句話，讓推特股價暴漲22%。精心配置餌料，大魚咬鉤后不急著往上拉，來回遛，直到耗盡魚的力氣才動手——馬斯克愛不愛釣魚尚未可知，但釣魚的招數(shù)，他著實玩得嫻熟。

籌謀9個月、耗資440億美元，馬斯克為什么非要買下推特？據(jù)他本人所說，是為了言論自由。

如前所述，推特用戶數(shù)量近4億，馬斯克個人的粉絲數(shù)量就超過8000萬，這個量級的粉絲意味著他的每一次表態(tài)都會被迅速傳播到全球互聯(lián)網(wǎng)的每個角落，他以一己之力將狗狗幣捧紅就是實證。但特朗普被推特封號一事也讓他明白，這種影響力是依托于平臺的——被封號后，特朗普曾開發(fā)個人網(wǎng)站、個人APP，但社交影響力不復(fù)從前。

馬斯克不能失去推特，因為影響力的價值之于他，遠甚于440億美元本身。

02媒體背后的億萬富豪們

近年來，圍繞馬斯克的總是這些詞：電動車、虛擬幣、火星移民，甚至是試管嬰兒，再加上他本人是個十足十的網(wǎng)上沖浪愛好者，很容易讓人覺得收購?fù)铺夭贿^是他所做的又一次新潮嘗試。

事實上，如果將推特視為媒體而非所謂的互聯(lián)網(wǎng)科技企業(yè)，你會發(fā)現(xiàn)在億萬富豪圈內(nèi)，收購媒體就像購買超級游艇一樣常見。

杰夫·貝佐斯，亞馬遜和藍色起源的創(chuàng)始人，今年剛被印度「煤老板」阿達尼搶走世界第二富的名頭。很少有人注意到，早在2013年，貝佐斯就買下了《華盛頓郵報》，作價2.5億美元。

華盛頓是美國首都，這個以其命名的媒體長期以來扮演著重要角色。1971年，《華盛頓郵報》披露五角大樓文件，引發(fā)美國民間反對越南戰(zhàn)爭的浪潮。1972年，因為《華盛頓郵報》的持續(xù)挖掘，水門事件曝光，時任美國總統(tǒng)尼克松被迫辭職。迄今為止，《華盛頓郵報》一共獲得過65次新聞界的最高獎項普利策獎，僅次于《紐約時報》。

貝佐斯很看重這家媒體，接受采訪時曾說，「它是世界上最重要國家首都的報紙，在民主中發(fā)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。等 我90歲時，我最引以為傲的事情之一，就是我接手了《華盛頓郵報》并幫助他們度過了非常艱難的過渡期。」

在他的帶領(lǐng)下，三年內(nèi)，《華盛頓郵報》的互聯(lián)網(wǎng)流量翻了一倍，并且成功扭虧為盈。

亞歷山大·列別杰夫，俄羅斯寡頭，蘇聯(lián)克格勃間諜，一度被認為是俄羅斯最富有的人之一。2009年，他以1英鎊的價格買下了《標準晚報》，2010年，他又用1英鎊買下了《獨立報》。在英國，前者發(fā)行歷史超過百年，后者曾被評為年度國家報紙，影響力不言而喻。買下這兩家媒體后，列別杰夫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，《標準晚報》從付費報紙改為免費發(fā)放，《獨立報》停止發(fā)布實體版，轉(zhuǎn)向電子報紙。

1英鎊不過是一份報紙的成本價，給出這個價格，意味著前東家已經(jīng)認為這兩家媒體無利可圖，繼續(xù)保留只是賠本生意。俄羅斯人列別杰夫承擔著巨大的人力成本和債務(wù)，也要買下兩家英國媒體，他圖什么？

列別杰夫?qū)ν庑Q，「我不把報紙當作生意，而是把它們當作責任。我認為報紙是唯一可以通過調(diào)查性報道找出國際腐敗證據(jù)的工具?！?/strong>

值得一提的是，列別杰夫和鮑里斯·約翰遜關(guān)系匪淺，兩人曾一起在倫敦街頭露營，意圖引起人們對退伍軍人無家可歸問題的關(guān)注。在約翰遜競選倫敦市長、英國保守黨領(lǐng)袖期間，列別杰夫旗下媒體都曾為其造勢。2019年6月24日，約翰遜就任英國首相，次年，他便提名列別杰夫的兒子為終身貴族。

21世紀，互聯(lián)網(wǎng)無限吞噬人類注意力，輿論都在唱衰傳統(tǒng)媒體，這些億萬富豪卻迸發(fā)出巨大的收購熱情。

2014年，NBA球隊明尼蘇達森林狼隊老板格倫·泰勒買下《明星論壇報》，他希望這份報紙重新成為明尼蘇達州人信任的新聞來源。

2015年，賭城大亨謝爾頓·安德森悄悄買下經(jīng)常批評他的《拉斯維加斯評論》雜志，他并未對外公開收購理由，但交易完成后，因為過度干擾雜志內(nèi)容，數(shù)名高層憤然離職。

2017年，喬布斯的遺孀勞倫·鮑威爾·喬布斯買下《大西洋》雜志的大部分股權(quán)。2018年，中國人耳熟能詳?shù)摹稌r代》雜志被Salesforce創(chuàng)始人馬克·貝尼奧夫買下，《財富》雜志也被賣給泰國億萬富豪查查瓦爾·賈拉瓦農(nóng)。

而在以辛辣評論聞名的《經(jīng)濟學(xué)人》背后，站著意大利豪門阿涅利家族，這個家族的事業(yè)版圖包括菲亞特汽車、法拉利、藍旗亞、阿爾法羅密歐、克萊斯勒，以及意大利尤文圖斯足球俱樂部。除了阿涅利家族，《經(jīng)濟學(xué)人》的其它股東還包括羅斯柴爾德家族、吉百利家族和施羅德家族。

為了民主、言論自由、反腐、保留品牌……億萬富翁們給出的收購理由千奇百怪，但總有一點是確定的，比起金錢，他們更渴望從中獲得一些別的東西。

03我們這個時代的癌癥

從百年歷史的傳統(tǒng)媒體，到成立不過十來年的社交媒體，億萬富豪們?yōu)槭裁纯偸菬嶂杂谑召徝襟w？

BBC解釋這個問題時用了一個詞語，Sugar Daddy。在英語語境中，這個詞非常曖昧，通常指利用金錢、禮物或其它物質(zhì)利益，來換取某種關(guān)系。按照中國人的說法，叫「傍大款」。

不管是Sugar Daddy還是傍大款，都意味著一種不平等的經(jīng)濟權(quán)力關(guān)系——一方勢必要付出什么，才能換來金錢利益。付錢的那一方，自然也會獲得想要的東西。

對這些億萬富豪而言，一切皆有價格。

馬斯克說，收購?fù)铺厥菫榱搜哉撟杂?，他也說過，收購成功后，會恢復(fù)特朗普的賬號。在他的「朋友圈」里，有不少共和黨的堅定支持者。

貝佐斯說，收購《華盛頓郵報》是為了民主，然而從1970年代至今，該報一直有強烈的民主黨傾向，在總統(tǒng)選舉中總是支持民主黨人，從未支持過共和黨人。

列別杰夫說，報紙是找出腐敗證據(jù)的工具，但他旗下的報紙支持英國首相后，兒子就成了英國終身貴族。

謝爾頓·安德森根本沒說自己收購《拉斯維加斯評論》的理由，結(jié)果卻顯而易見，這本雜志再也說不出關(guān)于他的任何壞話了。

媒體不再是一個新鮮生意，甚至于推特這樣剛成立十來年的社交媒體，這些年也已經(jīng)顯現(xiàn)出增長乏力、盈利下降的趨勢。但毫無疑問，媒體仍然是一座金礦，人們?nèi)匀恍枰獜闹蝎@取什么，新聞只是其中一部分，贊美、批評、熱愛、厭惡、同情甚至悲傷都是必要的，在崛起于各行各業(yè)的富豪眼里，后者蘊藏的價值遠甚于前者。正是這些情緒需求，賦予了他們影響大眾的額外權(quán)力。

盡管收購浪潮十分洶涌，仍有媒體堅持獨立，拒絕億萬富豪的「染指」： 《金融時報》，隸屬于由員工持股的日經(jīng)集團；《衛(wèi)報》，發(fā)行歷史超過200年，由斯科特信托基金獨立持有；《紐約時報》獲得過132次普利策獎但爭議纏身，自1896年以來一直由蘇茲貝格家族管理，其母公司紐約時報集團已在紐交所上市……可見，對獨立的堅守程度和管理者的錢包厚度息息相關(guān)。

2018年6月，美籍華人黃馨祥買下《洛杉磯時報》，成為第一位擁有美國主流媒體的亞裔。他祖籍廣東梅縣，出生于南非，父親是位中醫(yī)。在解釋自己為什么要買《洛杉磯時報》時，這位學(xué)醫(yī)出身的醫(yī)療企業(yè)家說，為了解決假新聞，「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癌癥」。

但問題是，在億萬富豪紛紛收購媒體的當下，真假新聞之間充斥著種種經(jīng)過裁剪、各有立場的言論，看得越多并不意味著離真相越近。與其說假新聞是這個時代的癌癥，不如說，人們觸達真實和賺取財富可能性的不平等，才是這個時代真正的癌癥。

資料來源：

[1] 鄭?。韩C殺推特的陽謀：馬斯克背后站著哪些人？，新浪科技

[2] 李里里：馬斯克收購?fù)铺兀粓觥甘紒y終棄」的鬧劇，DoNews

[3] Rupert Neate: ‘Extra level of power’: billionaires who have bought up the media, The Guardian

[4] Lucy Hooker: Why do billionaires want to own the news?, BBC News

[5] Daniel Liberto: Billionaires Who Bought Media Publishers, Investopedia

[6] James Rufus Koren, Thomas Curwen, Melody Petersen: Who is Patrick Soon-Shiong? An L.A. billionaire with big ideas — and mixed achievements, Los Angeles Times

圖片來自網(wǎng)絡(luò)

封面圖 |《共助2：國際》劇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