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頁>熱點 >
巡山,可沒那么簡單 2018-10-10 09:58:57  來源:人民日報

空中鳥瞰陰條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。何 超攝

護林員賓元鵬(左一)一行在崇山峻嶺間穿行。何 超攝

閱讀提示

巡山護林,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。“巡山”可不是隨便走走那么簡單。在沒有路的大山里,爬坡過溝,都不容易,毒蟲野獸,暗藏危險;“護林”,要防火、防盜采盜伐,還要留意病蟲害疫情……

在重慶陰條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,40年來,15位護林員管理著12萬畝原始次生林。他們用默默守護換來滿山蒼翠。

雨后,云霧散開,沉寂的大山漸漸蘇醒,一片蔥蘢青翠。

“雨停了,走啰,干活去。”賓元鵬瞄了瞄云彩,攥著一彎鐮刀出了門。

他的褲腳緊緊地扎在高幫迷彩鞋里。幽深的山巒峽谷,響起沙沙的腳步聲。

陰條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位于重慶市巫溪縣東北,是神農(nóng)架原始森林延伸至重慶的部分。陰條嶺主峰海拔2796.8米,有“重慶第一峰”之譽。這里的12萬畝原始次生林,是白果林場的轄區(qū),15位護林員守護著這片林海。

人均管護8000畝森林,孤獨時與大山“對話”

59歲的賓元鵬是15位護林員中年齡最大的一位。

見到生人,他顯得不太習慣,說起話來斷斷續(xù)續(xù)。在深山老林里待久了,他已經(jīng)不太擅長與人交流。

紅旗、黃草坪、陰條嶺、轉(zhuǎn)坪和蘭英,是白果林場的5個管護站。其中轉(zhuǎn)坪管護站最偏遠,至今不通路,不通電。賓元鵬在那里駐扎了4年。

“找不到人說話。”賓元鵬擺擺手,眼里盡是無奈。來到紅旗管護站之前,他度過了差不多10年“與山對話”的日子。

嗓子癢了,他就對著大山吼一吼,或者對著樹木自言自語。

“老賓,話少了。”妻子高慧蓉滿眼心疼。

賓元鵬的老家在四川中江縣龍臺鎮(zhèn)寶慶村,是護林員中唯一一名外地人。下個月,他就要退休了。在陰條嶺工作了27年,賓元鵬回家的次數(shù)不超過30次。

賓元鵬有三件寶:背包、水壺、鐮刀。背包掛肩頭,水壺挎腰間,鐮刀攥手心。每天清晨5點,伴著鳥鳴,他就起床,翻山越嶺、觀察火情、勸阻盜采盜伐者……周而復始,除了下雨下雪,天天如此。

山路崎嶇,雜草叢生,他每天要走上幾十公里,晚上七八點才下山。

巡護8000余畝森林,差不多得三四天才能走完一遍。他的背包里會放上一小袋煮熟的洋芋坨坨,餓了就啃幾口。

除了孤獨,與護林員相伴的,還有未知的危險。高山密林,人跡罕至,危機四伏。每一次穿行,都像一場未知的探險。

賓元鵬在轉(zhuǎn)坪時的一個冬天,下雪封山太久,眼瞅著就要斷炊,他只能咬著牙下山背糧。途經(jīng)一個叫“閻王鼻子”的地方時,一邊是懸崖,一邊是石壁,只能貼著身子,一步一步往前挪。剛過峭壁,又迎山澗。橫在激流上的獨木橋被積雪覆蓋,踩上去打滑。“只差一點點,就掉下深溝溝。”回憶起這一幕,走慣山路的賓元鵬依然后怕。

“每個人都會碰上危險的事。我們這里的劉征彪就被毒蛇咬過,差點截肢。”賓元鵬的同事晏成文接過了話茬。54歲的晏成文巡山生涯長達37年,是林場的老人了。

“看,這蛇叫‘菜花烙鐵頭’,有劇毒。”他掏出手機,給記者看相冊里一張拍攝于2017年7月21日的照片。“山里小動物特別多,最常見的是螞蟥。最多的一次,30多只螞蟥吸在身上。”晏成文撩開褲腳,腿上布滿了小紅點:“看,這些都是被螞蟥吸血后留的疤。”

打草驚蛇,對護林員來說,不光是一句成語,更是保護自己的寶貴經(jīng)驗。

每走一段路, 賓元鵬都會習慣性地用鐮刀敲幾下石頭,發(fā)出清脆的聲音。這樣做主要是為了震懾周邊的野生動物,讓它們不要靠近。

遇到危險怎么辦?“只有憑本事!周圍沒有別人,連手機信號都沒有。”晏成文話音剛落,一屋子的人都笑了,笑聲中卻也有些無奈。

與盜獵盜采者斗智斗勇,每位護林員都有自己的故事

山林防火,是護林員的一項重要職責,可是護林員要做的不只是防火一件事。

夏日的一天,白天巡山時,護林員晏成文和王非發(fā)現(xiàn)樹叢中有人的腳印。于是,他們一直在山里蹲守。

到夜幕低垂時,山風有些微涼,吹得晏成文的背脊陣陣發(fā)冷。晚上7點,轉(zhuǎn)坪埡子有細微動靜。晏成文警覺起來,用手肘推了推旁邊的王非。很快,一個背著編織袋的身影逐漸清晰。

“大姐,干啥呢?”晏成文搶先開了口。

“挖了些野菜。”她回應道,聲音有些慌亂。

王非走上前去想要檢查,可她緊緊護住編織口袋。幾經(jīng)交鋒,她才承認是到山里來采中藥材。

陰條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里有1500多種植物,其中國家一級保護植物就有15種。“偷采珍稀藥材的人多,盜獵者也不少。”王非說。保護區(qū)內(nèi)有金雕、豹、小熊貓等300多種國家重點保護的珍禽異獸,招來了眾多偷獵者。

“你瞧,我腦袋上有個疤。”賓元鵬手指按壓處,一小撮地方?jīng)]有頭發(fā),那是一次阻止盜伐時受的傷。

那次,賓元鵬和同事遇到10多個盜伐林木的外地人。勸說教育后,盜伐者下了山。沒想到,第二天,這群人邀約了30多人來“討說法”。“這山,你們憑什么管?”帶頭的人沖著賓元鵬大聲吼道。賓元鵬和同事拿著地形圖,一一比照,耐心解釋。對方還是不服氣,突然動手哄搶木材?;靵y中,賓元鵬頭部被石頭擊中,鮮血直流。被送到林場醫(yī)務室時,他已經(jīng)因失血過多昏迷,經(jīng)搶救才蘇醒過來。

與盜獵盜采者斗智斗勇,每位護林員都有自己的故事。

除了火災和盜采盜伐,森林里還有另一種潛在威脅——病蟲害,被護林員稱為“不冒煙的森林火災”。一旦發(fā)生大面積病蟲害,會給整個森林帶來可怕的災難。

“巡山不是隨便走走這么簡單,必須仔細觀察樹木。”一次,賓元鵬走到天坑埡子時,發(fā)現(xiàn)華山松樹葉發(fā)黃,他立即上報林場。林場派人實地考察,并及時處理,病蟲害得到了有效治理。

參與周邊區(qū)域石漠化治理,從管護到培育

地處渝陜鄂交界,巫溪的森林稟賦得天獨厚:林地494.26萬畝,森林面積3936.24萬畝,森林覆蓋率達65.62%。與此同時,山大坡陡,森林面積大,分布廣,森林資源管護的難度相當大。

從伐木到護林,賓元鵬、晏成文他們經(jīng)歷了全過程。上世紀80年代,白果林場的工作以“伐”為主,林場的森林覆蓋率由85%一度降到了68%。1998年,巫溪成為長江流域天然林保護工程試點縣,開始全面停止天然林采伐,伐木人變成了護林員。

巫溪縣雙陽鄉(xiāng)馬塘村,500畝松林郁郁蔥蔥。很難想象,這里以前是片“亂石空心地”,水土流失嚴重,還有塌方和滑坡。“大家從兩公里外的地方肩挑背扛運土過來填補,有落石、塌陷危險,還有馬蜂攻擊,我們硬是用兩個月完成了全部植被修復。”賓元鵬一臉自豪。

從管護到培育,護林員們有了新的使命。“白果林場的護林員主動參與到周邊區(qū)域的石漠化治理、生態(tài)廊道和重要支流植被恢復等工作中。”白果林場副場長劉忠華介紹。

西溪河小流域位于巫溪縣大寧河上游,屬巖溶地區(qū)石漠化土壤。2015年,白果林場組織護林員參與實施西溪河流域石漠化治理工程。

“驚險重重!”晏成文回憶,由于山體松散,滑坡和塌方時有發(fā)生,加上坡度、落差大,栽植難度極大。陡坡大部分地方有六七十度,還有的地方近乎90度,他和同事們身系保險繩,手腳并用,稍不注意就是一個嘴啃泥。5個月苦戰(zhàn),終于啃下了這塊硬骨頭。“讓人難過的是,我們林場場長從10多米高的崖上摔了下來,眼部受傷。為了不耽誤工期,他咬牙挺著,留下后遺癥,天氣一變化,眼睛就會腫脹流淚。”晏成文說。

“如今,陰條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里,樹長高了,更密了。”這是巫溪縣森林公安局副局長馮軍最直觀的印象。隨著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保護意識提高,盜伐樹木、獵殺動物的少了。“十幾歲就來了,沒想到一晃幾十年。”晏成文的目光投向賓元鵬,兩人相視而笑。

■延伸閱讀

據(jù)巫溪縣白果林場副場長劉忠華介紹,護林員的具體職責,一是對轄區(qū)內(nèi)陸生野生動植物進行保護和管理,勸導、制止亂捕亂獵、亂采亂挖、燒山積肥和放牧等行為;二是開展禁種鏟毒工作,對出現(xiàn)種植毒品的情況及時上報和處置;三是對森林病蟲害進行監(jiān)測;四是開展管護宣傳工作等。

在白果林場,每月初,護林員會制定工作計劃,將具體工作落實到每一天,按計劃開展工作。巡山是其中一項重要工作,一般一周兩次。進山巡護時,2名護林員為一組,帶一袋干糧、一把護林刀,早飯后出發(fā)。巡護有既定常規(guī)路線,也有隨機路線,根據(jù)當天實際情況決定。巡護過程中,護林員要做到“眼觀六路,耳聽八方”,要看是否有火情、空曠地方是否有人類活動的足跡,要聽是否有人說話、是否有砍樹和挖藥材的聲音,一旦發(fā)現(xiàn)要及時上報和處置。

關鍵詞: 巡山,可沒那么簡單

相關閱讀:
熱點
圖片 圖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