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月3日凌晨2點10分,最后一批滯留門頭溝區(qū)安家莊、落坡嶺站的乘客平安抵達北京豐臺站。至此,因暴雨被困門頭溝的K396、K1178、Z180次列車所有滯留旅客安全疏運完畢。7月30日,由臺風(fēng)“杜蘇芮”引發(fā)的北京這場140年最大的降雨,沖毀路基、截停正在門頭溝境內(nèi)豐沙線上行駛的三列火車,困住了來自不同地方的近3000名乘客。圍繞被困列車,北京屬地、鐵路部門、駐京部隊、武警、消防官兵、地方百姓齊心協(xié)力,在持續(xù)的大雨中開展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救援,上演了無數(shù)感人故事。被中斷的旅程7月31日,車窗外,雨噼里啪啦下個不停。K396次車內(nèi),26歲的厲藝變得很焦躁。他是浙江麗水青田縣人。7月29號夜,他從內(nèi)蒙古包頭上車,原本想要經(jīng)北京轉(zhuǎn)車回老家。但一路下雨,車走走停停,30號行至門頭溝落坡嶺站就不動了。大雨傾盆,水汽繚繞,車窗外的一切變得模糊不清。雨聲,夾雜著流水聲,攪得厲藝徹夜難眠。在熬過30號的雨夜后,車還是沒有開動的跡象:厲藝:說句實話,當(dāng)時我們所有人都絕望了,特別絕望,莫名其妙這樣的天災(zāi)輪到自己。落坡嶺站是豐沙線上的一個小站。豐沙鐵路連接著張家口懷來縣沙城鎮(zhèn)和北京豐臺,它蜿蜒在高山深谷中,沿永定河一路北上,迂回曲折,隧道和橋梁密集。厲藝乘坐的這趟列車從內(nèi)蒙古烏海西出發(fā),沿途共經(jīng)過16站到京。由于暴雨路面塌方,厲藝的旅程在距離終點不到兩個小時車程的地方意外中斷。
落坡嶺方向受災(zāi)情況
(資料圖)
食物很快不夠了。列車員冒著大雨,踏著泥濘,走了七八百米,扛回來一些方便面、水、火腿腸。老人和孩子,會優(yōu)先分到食物。聽到消息,不少人都涌到了餐車。面對熙熙攘攘的人群,列車員趙陽站到了椅子上,哽咽著向大家喊話:趙陽:千萬不要擁擠,我也是別人家的孩子,穿了這身衣服,我得對得起大家……和厲藝情況相似的,還有K1178和Z180次車上的乘客。因為暴雨斷路,這兩趟車分別臨時停靠在了豐沙線的沿河城站和安家莊站。從31日中午開始,暴雨導(dǎo)致通訊中斷,這三趟車上的乘客和家屬失去了聯(lián)系。焦慮、擔(dān)憂的情緒,伴隨著絲毫沒有一絲喘息跡象的大雨,在乘客和他們家人的心中蔓延。北京城市副中心,北京應(yīng)急指揮中心指揮大廳。焦急,同樣寫在這里的每個人臉上。中國鐵路北京局董事長王進喜通過大屏幕,用顫抖的聲音向指揮部匯報。王進喜:三輛車,總共2800多人被困,救援道路阻斷,亟需運送救援物資。全力以赴,解救被困群眾!多條線齊頭并進的戰(zhàn)役打響。
圖片救援官兵與受困旅客物資,以最快的速度調(diào)配。身著迷彩綠的官兵們迅速集結(jié)。31日晚上6點半左右,大雨滂沱,記者在門頭溝三家店火車站,見到了正準(zhǔn)備出發(fā)的武警北京總隊的40名先鋒隊員。王峰:我是武警北京總隊機動第三支隊參謀長,我叫王峰。我支隊共動用了1000名兵力擔(dān)負(fù)此次搶險任務(wù)。目前按照門頭溝區(qū)的統(tǒng)一部署,先動用40名突擊隊,采用先乘火車5公里,再徒步12公里的方式,向前方落坡嶺和安家莊受困的旅客運送飲食的物資,將食物送到旅客的手里。后因鐵路損毀無法繼續(xù)前進,救援隊伍暫時改變計劃,在妙峰山鎮(zhèn)水峪嘴村就地開展救援。
傍晚19時許,中部戰(zhàn)區(qū)陸軍第81集團軍駐京某陸航旅接到命令,組織陸航直升機編隊空投物資,計劃在1日凌晨5時許從基地起飛。中部戰(zhàn)區(qū)陸軍第81集團軍駐京某陸航旅領(lǐng)航主任范康寧:范康寧:天氣很惡劣,但是我們確實想進去,想為群眾做一些工作。沒有人是一座孤島厲藝和K396次列車上的乘客,是31日中午被轉(zhuǎn)移到落坡嶺社區(qū)的。由于路基被雨水不斷沖刷,危險程度不斷升高,列車上已經(jīng)不再安全。根據(jù)鐵路方面發(fā)布的消息,31日中午,Z180次列車上的乘客也被安全轉(zhuǎn)移,K1178次列車??康难睾映钦居捎诘貏葺^高,還可以堅持,但周圍的道路已經(jīng)被洪水沖斷。雨一直下。永定河水翻涌奔騰,一路卷走泥沙、樹木、建筑物,沖斷路面,呼嘯向前。小小的落坡嶺社區(qū),為K396次車上近900名乘客和乘務(wù)人員,提供了遮風(fēng)避雨的安身之所。
安置點院外這里原本是門頭溝山區(qū)的一個小社區(qū),只有600多人,常駐人口還不到400人,而且大多數(shù)是老人,積蓄不多。大雨導(dǎo)致信號中斷,落坡嶺與外界也無法聯(lián)系。盡管如此,居民們傾其所有,幫助被困旅客。落坡嶺社區(qū)黨支部書記孟二梅:孟二梅:我們和外界中斷了,所有都聯(lián)系不上,我們有心臟植五個支架的老人,去取水熬粥。丁浩一家三口也是K396上的乘客。他們被安置在社區(qū)的一間落坡嶺站的鐵路搶修隊里:丁浩:居民家里只要有空的地方都可以讓你進來,我是睡在鐵路那個搶修隊里面,鐵路搶修隊的辦公室讓出來,人家睡車上,讓我們睡。落坡嶺居委會真的是好,斷水?dāng)嚯姅嗦罚麄兊难a給也很有限。當(dāng)?shù)鼐用窬陀?棟樓,居民挨家挨戶給做粥做面,最后把居民家里的食物也快吃完了。Z180次車的乘客,被安置在安家莊村的大禮堂和部分村民家中。在這趟車上,有從新疆哈密來北京研學(xué)的40多名師生,其中,包括38名孩子和7名老師,他們最小的7歲、最大的15歲。努爾是個漂亮的維吾爾族小姑娘,開學(xué)就要上初二了。努爾:我們本來是打算在一個大禮堂里面擠著住來著,后面乘務(wù)員們幫我們求到一間宿舍。雖然說那個地方有點擠,但是非常的溫暖,睡得非常的踏實,上下鋪幾個人擠在一起睡,晚上的時候還可以聊聊天打打牌。老師們也給我們最積極最正能量的信息。當(dāng)?shù)厝私o我們煮非常好吃的面,還有粥,每天可以配上饃饃,外加榨菜非常好吃。其實他們的物資也很緊張。K1178次列車方面,從7月31日開始,鐵路方面調(diào)集了6000份各類物資通過列車運往沿河城。由于沿途鐵路線受泥石流掩埋較為嚴(yán)重,突擊隊人員從距離沿河城站8、9公里處開始,以徒步搬運的方式向車上運送物資。車內(nèi),在列車長的組織下成立了臨時黨支部,乘客自主報名當(dāng)志愿者,群策群力,保障列車正常秩序。長長的列車、狹小的空間,暖意在列車上近千名并不相熟的乘客間流淌。李女士是這趟車上的乘客:李女士:乘務(wù)員態(tài)度非常好,山里面明顯看到兩邊都有泥石流。他們的工作人員下車組成了一個志愿組,做出很多預(yù)案,對我們非常有利。列車長給我們熬粥。
沿河城站 K1178次列車列車人員
沿河城站K1178次列車在當(dāng)?shù)?,乘?wù)員們想盡辦法保障居民生活的同時,陸航團的鐵甲雄鷹也從基地起飛,執(zhí)行多個批次空投任務(wù)。8月1日上午9時許,機組官兵搶到短時雨量小的時間窗口,第二批次兩架直升機,搭載2000斤補給起飛。前機由陸軍第81集團軍駐京某陸航旅旅長劉鵬飛親自駕駛領(lǐng)航:劉鵬飛:難度大,天氣惡劣,能見度非常低,云遮山、大雨我們都遇到了,但是我們作為人民子弟兵,就是義無反顧……
中午時分,丁浩正在打飯,執(zhí)行空投任務(wù)的直升機飛到了落坡嶺:丁浩:我那會正去排隊領(lǐng)飯,然后看飛機空投下來,沖著飛機喊,一群人在那兒跑。都是在電視看新聞才能看得見,讓我遇到了??胀断聛恚蹅兊墓俦M來以后,就豁然開朗了,心里面就是踏實。雨,下個不停。安家莊、沿河城站滯留旅客也陸續(xù)收到了部隊空投的食物、飲用水,衛(wèi)星電話。地面的救援也在推進中。
以落坡嶺方向為例,8月1日下午,北京市消防總隊救援人員沿著鐵軌找到了列車,隨后,武警北京總隊第三支隊40名突擊隊員經(jīng)過4小時徒步,將第一批物資送達K396次車旅客手中。當(dāng)晚,增援的500名武警戰(zhàn)士攜食品、衣物、藥品陸續(xù)到達。暴雨阻斷了來路,但沒有人,是一座孤島。小手拉大手8月2日凌晨?!∫贿B下了幾天的大雨終于停了下來。大轉(zhuǎn)移開始了。凌晨兩點,在部隊官兵的護送下,暫居落坡嶺首批328名旅客開始向山下轉(zhuǎn)移。厲藝年輕,體力好,選擇了第一批下山。山路陡峭,受到雨水的沖刷,路上有很多碎石子,顯得高低不平。地上的淤泥很深,最深處約摸沒過腳面。一路上,隨處可見塌方,巨石和樹枝雜亂地躺在地上,狹窄處僅能供一人通行。隧道里也布滿了塌方的碎石,積水滲過墻體滴答滴答地往下滴。厲藝深一腳、淺一腳地慢慢探索著前行:厲藝:山路特別不好走,泥特別多,腳上都是泥,有的地方滑坡很厲害,走到大概早上6、7點左右的樣子坐上了車。
武警護送旅客途中摸著黑走了三、四個小時,厲藝走到了斜河澗站。第一批下山的旅客將在這里中轉(zhuǎn),乘坐專列抵達北京豐臺站。
斜河澗車站
丁浩帶著家人第二批出發(fā)。他有一個五歲的兒子,一路上,小戰(zhàn)士成了兒子的“保護俠”:丁浩:我小孩比較小,武警就一直拉著他的手,留下好走的地方給我們走,把難走的地方給自己。最險的地方大概有20多米,這下面是懸空的,鐵路墩子就剩下枕木,戰(zhàn)士把我孩子抱上就過去了。我問了一下,小戰(zhàn)士都十八、九歲,陪我們的戰(zhàn)士21歲。
護送老師孩子下山的消防戰(zhàn)士們李娜把箱子放在了火車上,帶著兒子輕裝上陣。陪伴他們的,是一個高高帥帥,戴著眼鏡的小戰(zhàn)士。一路上,他拉著李娜兒子的小手,有說有笑:李娜:真的是要感謝他,要不然我真的沒有信心。武警是“一對一”護送,我兒子是男孩,我就讓他一路走。他和大哥哥真的是聊,從一出門聊到最后。張奶奶今年70歲,她挎著個小包,也隨第二批隊伍出發(fā)。由于年紀(jì)大,腿腳不好,她走得很慢,身旁的小戰(zhàn)士充當(dāng)起了她的“拐杖”。張奶奶:一路上過了好多隧道,差點摔倒,我就拽著他的胳膊。這些武警戰(zhàn)士太辛苦了!好幾宿不睡覺了,我太感謝這些武警戰(zhàn)士了,都是他們一路緊著我喝、緊著我吃,一直攙著我,要不是他們我出不來。
Z180、K1178次車乘客的轉(zhuǎn)移也在同時推進。2日下午4點左右,記者在向門頭溝妙峰山鎮(zhèn)大山深處挺進途中,看到不斷有救援車輛向深山進發(fā)。軍用卡車上,懸掛著“洪水無情人有情”的紅色條幅。在下葦?shù)榇?,從安家莊安置點徒步了10公里下撤的Z180次列車被困旅客,陸續(xù)登上了救援車輛?,F(xiàn)場參與救援的北京消防救援總隊特勤支隊支隊長王墨介紹:王墨:因為這的情況比較緊急,還沒有救援隊能夠到達這個救援點位上,所以昨天我們也是冒著山體的滑坡,包括斷橋,我們是分成兩路,一路走鐵路,一路走咱們這個公路,然后到達車輛被困的那個村莊——安家莊,然后把一些緊急需要轉(zhuǎn)運的人員給護送到達一個安全的區(qū)域。我們往下輸送主要是小朋友和他們的老師,沿途我們也照顧了其他往下轉(zhuǎn)運的這些乘客,基本上有七八十人,大家都非常安全地到達了咱們現(xiàn)在能夠車輛轉(zhuǎn)運的這個點位。
終于踏上轉(zhuǎn)運大巴車的那一刻,現(xiàn)場的人都難掩激動:乘客:我覺得這份體驗應(yīng)該終身難忘,包括以后遇到任何事情困難、挫折、逆境,只要想起這一次的經(jīng)歷,那都不是事兒。雨過天晴2日早上8點35分,載著K396次列車上第一批328名旅客的列車,緩緩駛?cè)氡本┴S臺站。在站臺,工作人員早已經(jīng)做好了充分的準(zhǔn)備。北京豐臺站副站長王建說:王建:我們車站組織了近100名員工對旅客進行幫扶,幫助旅客進行提包,我們還在站臺配備了輪椅、擔(dān)架,為特殊重點旅客提供幫扶。同時也準(zhǔn)備了礦泉水、火腿腸、方便面、面包等應(yīng)急食品。走出列車,厲藝長長舒了口氣,這下,幾天來懸著的心終于踏實了:厲藝:回憶這幾天,用詞來形容,就是驚心動魄,峰回路轉(zhuǎn)了。感覺看到消防隊來了,看到武警來了,看到直升飛機了,特別激動。心情像過山車,上下起伏很厲害。
下午4點29分,第二批的五百多名轉(zhuǎn)運旅客也安全抵達。北京客運段列車長馬易飛凌晨4點就出發(fā)前往斜河澗了,一路護送旅客們到站:馬易飛:我們機務(wù)段一共有13名列車員執(zhí)行這次任務(wù),第一趟車是8人,第二趟車5人。我們?yōu)槌丝蜏?zhǔn)備了食品、飲用水。開始去的時候看到很多被沖毀的地方,心情很壓抑。我們的車平常時速是120左右,這次只能緩行。但是回來的時候,心情變了。列車上,很多旅客也是說說笑笑,覺得終于平安了。我一下子被他們感染到了。大家都平安,真是太好了。丁浩背著個“民政救災(zāi)”的藍色背包下了車。這背包是武警戰(zhàn)士們發(fā)的,裝了一些水?;貞涍^去幾天的經(jīng)歷,他戲稱自己是“人在囧途”,卻也一路有溫暖相伴:丁浩:我打算先在北京休整一天,再重新計劃看去哪。箱子列車員說把地址寫在箱子上,到時候集中郵。我打算出去買一身(衣服),重新打扮一下,把那個不好的全部都丟走。下午5點30分,滯留沿河城站的K1178次列車旅客也平安抵達了北京北站。凌晨2點10分,安家莊站、落坡嶺站最后一批滯留旅客乘轉(zhuǎn)運客車順利抵達北京豐臺站。至此,所有滯留旅客安全疏運完畢。對于Z180烏魯木齊到北京西列車長金琳來說,將所有旅客安全運送回來就是她最大的心愿。金琳:我從上班開始一直到現(xiàn)在,像這種泥石流、轉(zhuǎn)移旅客也是第一次。雖然大家都很辛苦,乘務(wù)員忙前忙后的,但是再累再苦也是值得的。到了北京,維吾爾族小朋友努爾又將啟程返回新疆了。為了不讓父母擔(dān)心,研學(xué)團的老師們決定直接帶孩子們返程。雖然沒能好好看一看北京,但努爾也收獲不少。她親身經(jīng)歷了暴雨洪水,但更體會了風(fēng)雨中的溫暖和關(guān)愛,這些,都將成為年幼的她筆下源源不斷的“作文素材”:努爾:這么可怕的地方我們怎么辦?但是一抬頭那個綿延不斷的山,再加那個朦朧的霧,真的非常好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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