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視障工程師:數(shù)字化的世界里,盲文是無用的 2022-03-06 12:36:05  來源:36氪

作為全世界視障者最多的國家,中國存在 1700 多萬名視障者。他們隱身于大眾社會和主流輿論,人們很少去關心,他們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樣的。

在刻板印象中,視障者從事最多的工作是推拿、二胡演奏以及鋼琴調(diào)律師,極少部分的佼佼者能夠成為蘋果專賣店的店員。在盲校以及特殊的大學??评?,許多專業(yè)并未開設,比如 IT 類專業(yè)。

視障者蔡勇斌最早在盲校接觸到電腦,那時他便立志,要讓視障者更好地使用網(wǎng)絡。通過自學編程,他成為了一名視障工程師,如今更開啟了獨立創(chuàng)業(yè)的旅程。

在他創(chuàng)辦的「一同信息科技」,有許多與他一樣自學成為程序員的視障者。其中多位早前都是盲人按摩技師,這是一群不甘命運的挑戰(zhàn)者,用自身的刻苦爭取到了較之常人更為難得的機會。

極客公園曾邀請蔡勇斌出席過 IF 創(chuàng)新大會,在臺上,他演示了視障者如何操作手機、展示了視障工程師工作時的照片?,F(xiàn)場掌聲涌動。

蔡勇斌在 IF 2022 現(xiàn)場演示視障者如何操作手機

他是一位長相斯文的男孩,眼鏡擦得光亮,在大會后臺,即便安靜坐著也面帶微笑。

1988 年出生于東莞的他,6 歲時因一次意外,石灰落入眼睛,導致雙目失明。13 歲時接觸到電腦,通過自學聽音背代碼,他習得了代碼編程能力,18 歲時,他做的無障礙適配軟件為其賺到了第一桶金,26 歲時,他成為了深圳一家公益機構的一名視障工程師,曾獲得阿里巴巴最高編碼獎——以自身的經(jīng)歷,蔡勇斌向世人證明了,視障者也能勝任工程師的工作。

三年前,他創(chuàng)辦了一同信息科技。在與大廠合作一系列軟件適配的同時,公司還試圖連結社會各界的力量,以科技推動視障者生活的改善。

這是一個稀有的成功案例,值得被更多人看見。

此次與我們深度交談,蔡勇斌提出了一些頗為激進的呼吁,例如取締盲文、或將盲文教材數(shù)字化;開放 IT 專業(yè)的職業(yè)化培訓,增加針對視障者的專業(yè)技能認證,為視障群體的多元化就業(yè)開辟一條可行的路徑。

在普通小學已經(jīng)卷到「雙減」的今天,中國障礙群體學校的改革依然十分緩慢。資源的不平等造就了人心的不平等,極客公園將持續(xù)關注身體障礙人群的處境,關注科技改變社會的力量。

今天,我們先聽聽來自一名視障工程師、創(chuàng)業(yè)者的心聲。

01 視障者天生適合做工程師

我要拋出的一個觀點可能出乎大家的意料——

一定程度上,視障者可能比明眼人更適合學習 IT 領域的工作。

視障者和明眼人使用電腦的區(qū)別只是一個聽一個看,聽到和看到的東西是一樣的。不同的是,很多明眼人一開始就知道用鼠標點擊,卻不清楚很多原理。視障者學電腦的時候卻要從最基本的硬件開始了解,熟悉整個鍵盤每一個按鍵的作用:Esc 、F1 到 F12,control 、Windows 、 application,輸入設備、輸出設備,了解這些后,才能去使用硬件和軟件系統(tǒng)——可以理解為,我們的基本功更扎實。

而視障者使用電腦的大部分困難,都能用輔助軟件解決——將視覺轉換為聽覺。所以我們學習和使用電腦,帶著耳機抱著鍵盤就夠了,顯示器無所謂,鼠標也沒用。電腦就在某個角落里面一直在運行,人機是分離的,人就抱著一個鍵盤,戴著耳機趴在桌子上、躺在床上,各種各樣的姿勢都有。如果你看見,可能完全不知道他在干啥——拿個鍵盤放在肚子上,其實是在工作。

工作中的蔡勇斌

其實 IT 領域非常適合視障者。

不用出門,在家里通過網(wǎng)絡,一臺電腦、一部手機,就能連接到全世界。在網(wǎng)絡中,視障者能夠獲得尊嚴,對方無法察覺到你是盲人,就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自己。現(xiàn)實中,很多視障者是不敢面對社會的。因此,做工程師給了視障者一個接觸社會的渠道,不僅如此,也很適合其它類型的殘障人士,肢體障礙、聽力障礙等,可以遠程辦公。

對于做 IT 工作的視障者來說,我們的投入度極高,由于我們不能有戶外活動,除了吃飯、洗澡、睡覺,幾乎全部都在電腦和手機前了。

但這么適合視障者的領域,卻沒有對視障者系統(tǒng)的培訓教育環(huán)節(jié),能不能使用甚至當作謀生的工作,全靠自學。

目前視障者的學校系統(tǒng)教育中,盲校和大學專科都是沒有 IT 相關專業(yè)的。職業(yè)培訓班方面,也沒有專門針對視障群體開辦和資質(zhì)認定的系統(tǒng)。哪怕是視障者通過自學有這樣的工作能力了,也無法得到證明,沒有資質(zhì)證書就沒有可以讓你去 IT 公司工作的敲門磚。

這些一直是我和我的團隊在思考的問題,我們也一直在做努力,改善這些狀況就是我創(chuàng)辦一同科技的初衷。第一步,是想拓寬這個群體的就業(yè)多樣化。第二步,是想讓視障者群體和健全人群體之間的距離拉近。希望社會認知上,改變原來認為盲人群體永遠都是做按摩、拉二胡賣藝、鋼琴調(diào)律這樣的底層形象。我們想要做一些擺脫刻板印象的事情。

白領、工程師、教師等等都是我們向往并且可以做到的。

02 建議盲文教材電子化

針對就業(yè)多樣化,培養(yǎng)更多視障群體能從事相關工作,我們首先想要培訓他們的 IT 職業(yè)能力。

我們設想,聯(lián)合一些科技公司,開辦學習培訓班。因為大的科技公司有能力也意愿做這樣的努力,也有社會認可度。如果說騰訊愿意開辦這樣的培訓課程,并且用騰訊的名義為這些培訓過的視障者工程師背書,給他蓋章發(fā)一個資質(zhì)認證,讓視障者可以在騰訊工作,其他公司可能就會認可這個認證。

蔡勇斌在 VMware 2019 合作伙伴領導人峰會上分享

只有大公司也不夠,特殊人群的需求包括教學需求,普通人很難理解,必須有本身有視力障礙的工程師進行聯(lián)合教學,這些人才是很稀少的,我們團隊可以提供。

我們正在推動一個相關項目,和國外一家公司合作開辦培訓班,共同在線上培訓視障者的工程師能力,后續(xù)會有更多項目正在推進。

在推動民間辦學后,第二步,我們想去推動政府的教育系統(tǒng),推動特殊教育學校設立相關科目。讓視障學生能有從小接觸 IT 的機會,有系統(tǒng)學習相關知識的機會。

盲校小學的課程其實和普通小學的主要課程是一樣的,但是教材會落后 8 年到 10 年左右。因為盲文教材印刷成本很高,更新迭代的頻率很低,孩子們課外閱讀材料少得可憐。學校的改革變化也非常緩慢,普通小學都已經(jīng)卷到「雙減」了,盲校還是一片祥和。

所以我呼吁一次大的改革,就是把所有的盲文教材改成電子教材。說實在的,學會盲文只是意味著你能去獲取知識,但文字本身并不重要,實際上,盲文不像漢語、英語等是一門語言,能夠通用交流,盲文只能和盲人交流。

所以我覺得,學盲文本身沒有太大的意義,應該去大膽推翻,全面電子化。有人曾提出過相關的想法,但是教育專家還是比較謹慎的,大家覺得沒有什么壞處,就先不要動。

就算保留盲文,也可以進行電子化教材的開發(fā),但目前在盲校里并沒有這樣的嘗試。我們就在嘗試開發(fā)這樣的系統(tǒng),里面包含了課外閱讀,教師教學,線上考試測驗,開放讓全國的特教老師資源共享。但由于缺乏資金和人才,這一部分進度還非常緩慢。

總體來看,目前推動公辦特殊教育體系中 IT 部分教育的工作還沒有比較明顯的進度。我們目前的打算是跟特殊教育學校合作編寫制作相關教材,編好后再去找相關政府單位,尋求機會推動。

基礎教育和職業(yè)培訓這兩部分共同作用,才會形成一個閉環(huán)。讓視障學生從小有基礎能力和興趣,到了職業(yè)選擇的時候,也有能力和資質(zhì)去做這樣的工作。

03 科技需要造福更廣大的人群

以我自己的經(jīng)歷來說,自學了編程的技能后,我在家里自己寫軟件接單,幫人寫外掛。業(yè)余時間做一些盲人群體的輔助工具:比如怎樣能夠讓盲人上網(wǎng)更高效快捷,怎樣能看視頻,讀報紙,查詢天氣,也會幫助他們?nèi)ネ?QQ 的斗地主。

這個輔助工具做了會員制收費,這是用我自學的能力賺到的第一桶金,幾萬塊錢。那是 2006 年,我才十七八歲。后來我觀察到很多公益機構,他們想推動這些互聯(lián)網(wǎng)公司產(chǎn)品自己去做改造,與我最初的想法是不謀而合的。而最早,我是被動地去解決這些問題。

后來我進入深圳一家公益機構,成為了一名無障礙工程師,幫助產(chǎn)品做無障礙的適配,讓產(chǎn)品自身更好適配視障者的需求。2018 年,我決定自己創(chuàng)業(yè),因為想要做更多真正推動信息無障礙的事,而不僅僅是為一部分產(chǎn)品做適配。

蔡勇斌創(chuàng)業(yè)初期的辦公室

我們公司成立至今三年多,現(xiàn)在承接了 QQ 音樂、酷狗音樂、騰訊課堂、建設銀行等適配項目。也有開發(fā)項目,比如企鵝 FM。還有和基金會的合作,以及和國外公司合作的培訓課程。

自己當了老板之后,我經(jīng)歷了很多創(chuàng)業(yè)者會經(jīng)歷的苦難,也經(jīng)歷了管理視障者員工和作為視障創(chuàng)業(yè)者才會經(jīng)歷的困難。

首先是招人、用人和留人。原來認為只要給夠錢,給夠保障就行,后來發(fā)現(xiàn),有能力的人是有追求的,要讓人發(fā)揮自己的價值。

我們現(xiàn)在正好有一個同事要離職。他只在職了半年左右。他說離職原因主要是覺得生活太單調(diào)了,除了工作以外,吃住辦公都在一棟樓里面,沒什么去戶外的機會。確實,很多視障者生活的環(huán)境包括我的公司,不恰當?shù)恼f都是「眷養(yǎng)型」。所以今年我答應員工,一年要組織一次國內(nèi)的旅游,帶薪玩一個星期。

我們現(xiàn)在團隊成員中70% 是視障工程師。我們的技術負責人是從我以前的公司一起出來的。他從幫人按摩到讀文秘專科,又自學編程,最后和我一樣成了工程師,大部分視障工程師都和我們一樣是自學。

我現(xiàn)在對公司未來的規(guī)劃是,先做手里的項目維持基本運營,再去做一些盡力推動教育方面的事。

我還很想用科技的力量,輔助視障群體過得更好。比如硬件輔具——電子導盲犬、電子眼鏡等,我想做這一類產(chǎn)品。軟件發(fā)展到一定的程度之后,必須要軟硬結合。

硬件輔助目前我們自己還做不了,但我們希望聯(lián)合大公司,目前正在和大廠的實驗室對接,碰一碰安保機器狗改良機械導盲犬的想法?,F(xiàn)在想法還比較早期,如果安保場景下的機器狗成本降低,用到導盲會是一個比較可能的路徑。

以及智能穿戴設備、智能家居的發(fā)展,都對視障群體的生活有極大提高,也能讓他們活得更有尊嚴。在科技發(fā)展的過程中,更多考慮視障者的需求,才是科技造福更廣大人群的底色。

編者按:

如果說二十年前的互聯(lián)網(wǎng)還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,高速發(fā)展過后,科技互聯(lián)網(wǎng)已經(jīng)成為一個肌肉發(fā)達的年輕人——人們從向往、希冀到警惕,甚至恐懼它的巨大力量——科技除了在歡快的奔跑中改造著舊世界,也迎來了需要對新世界承擔更多責任的時代。

科技不應該只是一次次精準推送、一個個創(chuàng)造時間黑洞的消費產(chǎn)品,其使命也不該是無限的「增長游戲」和對用戶數(shù)據(jù)的「竭澤而漁」,而應該回到「人」本身。

極客公園不只關注「新科技」,也關注「心科技」——Tech with Heart

我們找到一些團隊和人,他們正利用科技的手段、創(chuàng)新的方式,創(chuàng)造著對社會更高的「ROI」。

這是「心科技」策劃的第 13 篇。

極客一問

如何讓更多無障礙技術造福殘障人士?

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“極客公園”(ID:geekpark),作者:鄭玥,編輯:衛(wèi)詩婕,36氪經(jīng)授權發(fā)布。

關鍵詞: 的世界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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