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□張步根
這是一個草的世界,除了人聲鼎沸之處,無處不是草的家園、草的王國。春草萋萋,夏草葳蕤,秋草茫茫,冬草蒼蒼。斑斕的草色賦予萬物蒼生生命和希望,無邊的綠韻讓這個星球從此有了詩和遠(yuǎn)方。
草是尋常之物,它恣意泛濫的生命力常常到了被人們無視的程度,任憑狂風(fēng)暴雨洗禮、刀砍火燒摧折,只是一眨眼,它又自顧自地蓬勃旺盛開來,把“草命”這樣一個最脆薄的名詞,詮釋出了無限的深義。
草是一個龐大的家族,它有多少個品種?怕是很少有人去細(xì)究這個問題。植物學(xué)家把草簡單分為草坪草和觀賞草兩大類,我們隨處都能見到的大多都是所謂的草坪草。它迤邐在田間地頭,搖曳在水鄉(xiāng)澤畔,紛披在山岡草原,蔥蘢在北國南疆,如影隨形地陪伴在周遭,生動著我們的每一份舊時光。這些品類繁多的尋常之草,除了日復(fù)一日地此消彼長,經(jīng)年累月地生死榮枯,蒼茫眼底,不經(jīng)意間也帶給我們滄桑人事之嘆。
于是,這些草便活出了豐腴的意象和深厚的寓意。因此有了屈原孤芳自賞的“美人香草”,惟草木零落,恐美人遲暮。白居易多情傷別離的“離離原上草”,那份友情猶如野火春風(fēng),生生不息。孟浩然、蘇軾這兩位詩詞大家,雖然生不同時,但相同的人生遭際,卻使他們?nèi)の断嘟垩郦毦?,常常都以“芳草”自許,以此表達他們高潔的人格、遠(yuǎn)大的志向和美好的愛情,所以一個欲尋芳草去,一個堅信天涯何處無芳草!這些看似庸常的小草,有了這些智慧之水的澆灌,生發(fā)出了靈異的色彩,在歷史的深巷里灼灼其華。
如果說草兒也有靈性的話,我曾經(jīng)就邂逅過這樣的一盆小草。這是一盆到今天也不清楚名字的草,不知道為什么,它和我家陽臺上那些繽紛妖嬈的花兒擺到了一起。也許是原先盆中的花兒枯死了,盆子沒有及時清理干凈,時間一長這些草就擠擠挨挨地冒了出來,那蓊蓊郁郁的生長勢頭,好像要與周圍的花兒媲美一般。好幾次給花兒澆水的時候,都想著要把這個盆子清理一下,重新栽上一棵雅致的綠植或是富貴的佳卉。但當(dāng)目光與這些小草相遇,它的蔥綠、鮮麗、野性、旺盛的生命力總是讓我如此感動,手中的噴壺也會不自覺地向它們噴灑起來。水霧朦朧中,翩翩起舞的棵棵小草,似乎漾開了張張笑臉,發(fā)出了陣陣歡歌,每一片綠葉上都有一個新的生命在向你招手,跟你顧盼流連,讓人胸中涌動著千般柔情萬般愛意。幾天不見,它綠得愈發(fā)醉人,竟灑灑脫脫地一直從盆沿上披掛下來,成了陽臺上花叢中的一道風(fēng)景,那份韻致和雅趣,絲毫也不比它身邊的花兒們遜色些許。這不僅僅讓我從此再無趕盡殺絕的念頭,反而心生出許多牽腸掛肚和仰慕來。這草還真的有些靈性了!
繁盛的草像一道佐料,給冗長的日子添加了鮮亮的滋味,這滋味隨著秋日深沉,愈加活色生香。一場接一場的秋雨,把寒冷從北到南慢慢滴落下來,寒風(fēng)很快捎來了嚴(yán)霜、冬云和雪粒,陽臺上的熱鬧花事早已收場,那些紅楓、黃楊、三角梅們剩下一根根光禿禿的枝丫,兀自酣睡。吊蘭和龜背竹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,變得枝葉卷曲,顏色暗淡,透出瑟瑟寒聲。滿地的蕭瑟光陰里,卻見那盆小草,依然茁壯茂盛,細(xì)細(xì)端詳竟然還打起了包蕾,那細(xì)長細(xì)長的花蕾,外面是兩瓣碧綠的花衣,尖頭露出了鵝黃的粉色,一朵又一朵藏在葉片之下,讓人不勝驚喜。幾天一過,開成了黃燦燦的一片,細(xì)密細(xì)密的花蕊,像冬日里的一道暖陽,彌散在心頭身邊。這不起眼的小草,令我刮目相看了。
草真的太平凡了,然而這盆小草卻讓我看到了生命的無限壯闊之美。這樣一種上不了廟堂大雅的尋常草類,為什么能孕育出如此堅韌的生命力,留給人們許多的美好和慰藉,卻又是如此地默默無聞,甘于平庸,唯一的答案就是:這是一種生命的品質(zhì),無關(guān)乎貧賤高貴、冷熱得失,它像血液和基因一樣,流淌在血管里,種植在骨骼里,永遠(yuǎn)散發(fā)著奪目的光華。
我摘下一根小草,湊近自己的鼻尖:呵,這草真香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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